虽然“公益”是一个热门话题，但这里讨论的内容很冷门。

虽然有很多人热爱“公益”，但也许公益对他们如同“龙”之于“叶公”。

这可能是一个冗长而且缺少成效的帖子。

我不确定能否一直继续下去，直捣黄龙，与诸君痛饮庆贺中国公益的兴盛。

它可能会夭折，可能会太监，可能有很多不确定的结局……

这个帖子的最初的动机，是我写给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公益管理硕士同学，给他们提供一些我的思考和困惑，希望他们将来可以正本清源，振兴公益。所以，这个帖子，也从给他们的信开始。

各位兄弟姐妹：

前段时间大家忙准备考试，很多话题没拿出来讨论。从现在开始，到北大光华公益管理硕士第一届正式录取、开课，正好有一段空档时间，可以聊些事情。

上次和张媛在深圳小聚，我就慈祥地对她说：“媛啦，上北大的事，就靠你了。叔年纪大了，叔是来打酱油的，你一定要努力，给咱深圳青年长脸。”那是十二月中旬，深圳已有些冷了，她在图书馆看书，我在外面暖暖的阳光下一路走去找她，想想一年后她在北大埋头苦读，而我可以继续在外面享受阳光，我心里就很美。

本来我不想去参加联考，当初我写给北大的申请也明确表达了这个希望，因为严格意义上的考试，我已有二十年没操练，技艺早就荒废了，丢下二十年的数学和十八年的英语不是三两个月可以捡起来的。

去年，我女儿上小学三年级，老师布置写作文，我想让她在我的指导下写出好作文，得到老师的夸奖，从而奠定她对写作的兴趣和信心。我曾经处理过数千万字的文字资料，别的科目我没信心，写作我还是不怕的。

为了不让老师看出女儿的作文有“高手”指导，我还特意提醒自己一定要从儿童的视角去观察，用儿童的语言去表达。但没想到的是，我连续指导的两篇作文都被老师罚重写，女儿很生气地对我说：“你以后再也别给我指导啦，你指导一次，我重写一次!”

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指导过她的作文，倒是她自己写的，得过老师的几次表扬。想想我这种连小学作文都写不好的人，竟敢去参加研究生统考，果真是欺我中华无人耶?!

我虽然时常犯糊涂，但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，我私下给江敏老师说，我肯定考不过，一把年纪了，不想去丢这个人。我期待她顺水推舟地说，行啊，那您老就别来了，北京冬天冷，冻感冒了不划算。但我没想到，江老师竟然说，“你一定要参加考试啊，能多考一分是一分，你不来大家会觉得很遗憾的”。

听她这么说，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重要，是不是可以对年轻人起到鼓励的作用，我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：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，为了中国的公益事业，竟然撕下老脸，奋不顾身地参加考研……想想都很励志。

但我的信心依然不足，依然在打退堂鼓，我推测有这种思想动向的肯定不只我一个，如果再拉上几个人，一起当逃兵，人多势众，脸皮叠在一起更厚，那我还怕个啥!我用一双阴鸷的眼睛搜索着“北大光华首届公益管理硕士预录取群”，揣摩着每一个微信号和他在群里所说的话，琢磨着拉谁下水。

最后我选定红姐，决定对她下手。因为她年龄比我大，她要应付这种考试肯定不能与群里的年轻人相比，她一定面临着和我相似的问题。如果能和她结成统一战线，嘿嘿，“德不孤，必有邻”，说的就是我们俩。

我试探了一下红姐的口风，原以为我们能很快结成统一战线，没想到红姐上来就给我一通鼓励，而且旗帜鲜明地表示她一定会去考，还告诫我绝不要退缩，假如我临阵逃脱，她就不做我姐了……姐尚能如此，弟情何以堪!

本想忽悠人，反被人忽悠，势成骑虎，不得不考。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，怯怯地进了北大的门，心想：北大，我来过，我考过，我没过，但我和中国公益行业的一批代表一起经历过，今天，让我送他们最后一程……

第一次在深圳见张媛，我就向她托付了我的临终遗言，我说：“媛啦，你进去之后，要……，要……，要……。你一定要和同学们去为这个行业解决这些问题，我……去晒太阳。”我真的是抱着诀别的心态和她说那些话的，虽然我……一直在笑。

我很担心张媛这个阳光美少女，超级大学霸，不能完全领会一个临终老人绝望的嘱托;我也担心她一介女子，不能用柔弱的肩膀扛起如此沉重的责任。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，我希望和大家一起讨论关于中国公益的几个问题，如果大家对这些问题有自己独特的思考，我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点拨，“朝闻道，夕死可矣”，这是我的幸运;如果大家面临同样的困惑，我盼望能通过和大家的讨论为同行和后来者探明道路。这些问题的掰扯，和各位的收入没有一毛钱的关系;可能也不会对现实的工作有直接的影响;积极思考，没有奖金;一言不发，也不违规。

但我觉得，如果没有一群人来思考和解决这些基础问题，一切关于公益的研究或推动，都会有障碍，最终会严重影响整个行业的发展。

我有一种越来越强的感觉，蓬勃发展的中国公益行业，正在陷入一些怪圈，我们亟需在一些基本问题上理清思路，形成共识。这些共识很可能不能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，但我希望这个行业能在“基本共识”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的游戏规则，所有参与这个行业的人都应该了解这些基本规则。

如果能在了解基本规则，遵守基本规则的基础上达成关于公益工作的默契，那么整个行业就更有可能进入良性的运行。

前些日子大家准备考研，这些话题和考试没有半点关系，虽然大家考的是“公益项目管理硕士”，但在考试面前，我们讨论“公益”就是不务正业，我实在不好意思拿这些不务正业的话题分大家的心。现在考试结束了，离正式开课还有一段时间，正好可以谈谈。

因为整个讨论涉及的问题可能比较庞杂，也比较复杂，我会紧紧围绕我认为的几个基本问题写一系列小文章，通过大家的反馈和讨论，让这些问题得到尽可能充分的分析，看能否在最后形成一些共识。

三十多年前，关于真理标准的讨论让中国走上了崛起之路;今天，我们进行关于公益问题的讨论，希望能让未来的中国公益行业走上健康、良性的发展之路。

这封信，就算我发起讨论的“檄文”了。